2017 跑山獸 福爾摩沙104公里越野賽 (選手篇)




一年前,越野跑只是路跑外的餘興,偶爾為之,隨興玩玩。首屆福爾摩沙古道越野賽後,看到FB上跑友的故事與影片,心都醉了,熱血熱情熔了理智線,决心下一次FT104一定要跟上,也順勢轉換跑道。

一年了,從穿越叢林、野獸山徑到貓空越野,按步接近福爾摩沙古道,報名時候到了,卻是怯場,愁困之際,臉友Yvonne又要出門冒險了,她在臉書分享曼德拉的話『勇氣並不是意味沒有恐懼,而是戰勝恐懼。勇者不是感覺不到害怕的人,而是克服自身恐懼的人。』,這洗腦的話,很有力量,趁腦袋剛洗乾淨,快快繳了報名費,免得又斷線當機。

===上半場===
2017/22/15 4am 這一刻的來臨如釋重負,困難的事,出發就變簡單了;不必再算計背包裡的東西是否足了或多了,不必再掛心天氣是好是壞,不必再猶豫需不需要再走趟廁所,最近的傷病痛也都不必再多想了,出發了,就一直走下去。

鯉魚潭出發,首段11K上舊武界越爬升1165m,4K轉進登山口,起步就懂了,別跟山過不去,完全無須擔心開賽瞬間爆發的氣氛導致失速誤事。過舊武界越,大家都醒了,看著跑者一個接一個揪住下坡沒命地往下衝,我只能在心裡讚嘆,不時側身讓路不礙大家的好事。出了山徑接上產業道路,換了個景,山、雲海、茶園迎我們到達CPA。

離開CPA往關頭山折返,途中樂當觀眾,這是唯一跟菁英選手有機會會面的時候,大飽眼福,男的俊,女的美,下坡跳跳跳,上坡蹬幾下也過了,相較我的世界;下坡摔摔摔,上坡喘了好幾下還在喘,就是過不了!真是天上人間兩個世界。

關頭山折返時雲霧濔漫有點憂鬱,今天是我們的大日子,天氣還是不要太戲劇化比較好,再回到舊武界越陽光穿過樹身一片喜悅,原來是個好日子。舊武界越到叉點Y在高度圖上看似平坦好走,雖然沒有長坡,但上上下下也是很磨人,幾個斷崖處只能扶著山壁走,左腳掌的痛早早醒來跟著我跑,鞋子又不停地進砂石,搞得這段路很煩悶。來到叉點Y,右轉回終點鯉魚潭,但只能左轉面對漫漫長路,想想再回到這已是半夜三更一片黑,便停下看看四周的景象,一路下坡到CPB應該要放鬆享受,我卻意識到回程摸黑上山的辛苦,迎向CPB的是更開闊的山景與茶園、藍天與白雲,心情隨景轉變,覺得今天值得了。

離開CPB到叉點Z那段長長的柏油路面上,左腳掌的痛緩解了,卻是換成右腳背發痛,十月穿台賽後腳底發麻的狀況這陣子緩和了,但還沒完全根除,擔心隨時會再崩潰,腳背的痛一直陪我到終點,雖然不是非常痛,幾段長下坡還是讓我印象深刻。

林道,這裡的林道自自然然婀娜優雅,不論竹林或葉林都長得高高的,路旁一頭山羌破了喉嚨、斷了腿,松鼠也躺好一動也不動的,增添野味,林道有兩種走法,順著好走,橫切也行,順著來,走久了也會膩,膩了,還是要繼續走,橫切直上,一小段就覺得夠了,夠了,卻還沒完,這就是福爾摩沙古道加長版的林道,必須滿足104K的規格。

出了山徑丶林道往CPC是段長長的下坡,帶著腳背的傷痛,真的不知道如何應付陡坡的衝擊,只能慢慢來,想不到這段路竟沒有人追上來,想必經過一翻折騰之後,險降坡大家都撈不到好處,省不了太多時間。

===下半場===
CPC換鞋丶換襪子丶換衣服丶洗掉一臉的鹽巴,補滿水,帶了一包乾奶酪絲,不怕半路肚子餓沒力,吃了點水果就上路了。戴著老花眼鏡看起來比較和藹的Philippe是這站的志工,作狀嘆氣後笑著跟我說“還有50公里耶!上大尖山要拉繩攀岩耶!你不知道喔?你沒來過嗎?“ ⋯嗯 !沒! 第一次!

CPC上大尖山,距離7K,爬升1387m,賽前Petr與跑友們不斷提醒上路前要吃飽喝足做好準備應付這段磨人的路,加上Philippe的幾句話,心裡有底倒是淡定,這段路不看時間不看距離,手錶只顯示高度,準備迎接夜的來臨,步向標高2017公尺的大尖山山頂。無人可跟,有人也跟不上,獨走不跟腳步,自在較不費力,每次停下喘息、喝水,看看高度增加個幾十公尺,覺得好安慰。高度上到1500公尺左右,天色明顯暗了,偶而幾聲雁鴨般低沉的鳥鳴聲是寂靜外難得的聲音,首次在中級山的夜裡獨行,發現夜行並沒想像中膽戰心驚,真正嚇人的是夜裡的霧,幾次霧來的時候,剛好走到較寬闊的林地,霧裡頭燈照的到的距離不到三公尺,看不到路條,左邊像是路,右邊也有點像,怕走錯方向,心裡有點毛。接近山頂時,需要抓樹根、拉繩、摸著岩石走的路徑變多了,路條常常藏在轉角的上方,爬上爬下不容易,真怕摸錯方向要再回頭。夜裡看不到四周的環境,但這山徑應該很單純,除非掉下山谷,要走錯應該不容易,賽後我是這麼想的。

天黑的時候,我心裡默默的跟山打招呼『打擾了』,聽說原住民朋友入山的時候都會跟祖靈打招呼,不知道他們都說些什麼,而我這樣來表達對山的尊重。

上到大尖山頂,以為那是一路望下通往CPD的天堂,然而卻是此行最折磨的一段路,開始濃霧就帶著霧雨,頭燈的光線打不遠,光被霧粒散射後視線更差,只能將頭燈拿在手裡,將光線往地上投射,勉強打亮腳下的路,視線就僅止於眼前的一兩步距,完全不曉得身處何處,像是墜入狹窄的時空蟲洞,只記得高度圖上這段路的標示是”long forest road”,幾次踩上濕滑的硬土路面,雙腳騰空屁股著地,心裡很幹、嘴巴很幹、姿態很狼狽,幾次都沒哭(哈哈),勇敢站起來繼續走,反光路條要到接近頭頂時才看的到,很沒安全感,感覺路面變寬闊時,便舉起頭燈四處探照,深怕錯過任何叉路,雖然有離線地圖,但實在不想跑錯路,霧裡找路再回頭。有一時間,周圍的環境忽然吵起來,下雨了,隨它去。一路硬是悶著頭小跑或快步走,好像永遠走不出去。

雨走了,霧慢慢退,路旁突然出現的螢火蟲抓住我的視線,害我差點踩進水窪裡,有一回螢火蟲在樹林晃,誤以為是跑者的頭燈,想說路在那裏嗎?看到樹影後的光明總以為CPD到了,結果都是山下映上來的光,轉個彎又是一片黑,山下的夜景好美,但離我太遠,我要撐到幾時才能下山到武界。追上了一位香港跑者,他的動線左右偏擺身體搖晃,我嚇一跳,他說”好睏,好睏”,我跟他走了一會兒,感覺也跟著睏了,只好自己先跑。

CPD的志工升起營火,整個檢查站的氛圍顯得好溫暖,但我不敢停太久,怕身體冷掉,也怕瞌睡蟲上身,補滿水,吃了一些水果就準備出發了。Maggie要我等等,建議我跟另外兩位也正準備再出發的跑友同行(Hao Well & Hanniel Choong),相互有個照應,結伴同行輕鬆不少,聊聊天比較不想睡,但我們鬆到連下武界部落的那段緩和的柏油路也是散步聊天,好像鬆過頭了。已經走到昏天暗地的程度,我跟Hao Well的話題卻是明年的『終極礁溪越野』還有『龍虎鳳』,這時候聊這話題真沒營養,再聊遠一點搞不好會聊到明年要不要一起報名『福爾摩沙古道』,還好到武界部落他就陪其他朋友去了。

武界部落到CPB只有三公里,但爬升560公尺的山徑也不肯善待跑者,已經半夜了,愈走愈睏,走來有點不真實,看到CPB的燈才醒來。Maggie丶清冰幾個熟悉的面孔還在,他們已經跟著我們一整天了,幫我們拍照丶招呼我們吃喝,過了半夜還有一大群志工守著幫我們走向終點,除了感謝還是感謝。喝了熱咖啡丶紅豆湯丶吃了一點水果,擔心身體會冷掉,也怕越來越睏,不敢待太久,趕忙上路。

CPB接叉點Y的山徑白天走過,但那時下這時上、彼時白天此時黑夜,感覺是兩條陌生的路,穩穩的走,不勉強,還好走過前面幾段長上坡,這段路顯得好應付。叉點Y之後到終點一路大多是下坡,我下坡本來就很廢,外掛脚背的傷痛,只能讓路目送跑友衝刺前進,唉⋯⋯我也好想趕快回終點啊!終於來到平坦的人工的路面,我跟Hanniel Choong提議一起小跑,也許還能在24小時內回到終點,因為腳痛常常不知不覺就慢下來,請他跑在前面撐住速度,盡量跟上他的腳步,這最後一段下坡也掙扎了好久,明明早早就看到山下的燈光,但就是到不了。來到平路,黑暗中Petr 開車經過,叫了一聲我的名字,才感覺到真的快到了,為了24小時,我們跑不停,跑進終點,@23:53:50 打卡。

終於跑完了,也寫完了。

>>這篇開始時,記憶沒條理,不想寫,但只會跑這麼一次,還是要認真回憶寫清楚。

>>這篇結束時,覺得對賽道更熟悉了,跳出一個想法;明年應該可以跑得更好。

>>明年應該可以跑得更好!?  跳出這種想法,我覺得我生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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